我妈小产时，我爸在外偷腥，对象是我姨妈。我妈受刺激大出血，我爸马不停蹄把我撵出家门。我跑了一天才跑到舅舅家，可转头舅舅就把我卖给了别人。所有人都不要我，浪荡不羁的小姨把我接回了家。「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于是当天，小姨就带着我把我爸家里砸了个稀巴烂。1我妈小产时，我爸在外偷人，对象是我姨妈。姨妈挺着大肚子来家里闹时，我奶扯着我妈的手，笑眯眯地说可以两女...
我妈小产时，我爸在外偷腥，对象是我姨妈。
我妈受刺激大出血，我爸马不停蹄把我撵出家门。
我跑了一天才跑到舅舅家，可转头舅舅就把我卖给了别人。
所有人都不要我，浪荡不羁的小姨把我接回了家。
「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
于是当天，小姨就带着我把我爸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1
我妈小产时，我爸在外偷人，对象是我姨妈。
姨妈挺着大肚子来家里闹时，我奶扯着我妈的手，笑眯眯地说可以两女侍一夫。
我妈被气得受了刺激昏了过去，身下的血止都止不住。
我抱着我妈哭的时候，他们还在和没有意识的妈妈说净身出户的事。
后来送到医院已经晚了，闭眼前，我妈拉着我的手都在颤。
「乐乐，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是妈妈没本事，妈妈护不住你了。」
我哭着让妈妈不要走，可她还是走了，走在我生日前天。
我妈尸骨未凉，奶奶就急着把我送走。
拉扯间，我大哭起来，险些惊了姨妈的胎。
奶奶扯着我的领子就打，嘴里嘟囔着我是扫把星，晦气。
我爸护在姨妈身前，对我没有一丝一毫怜悯。
「送走也好，大师说她命硬，省的伤了小静肚子里的孩子。」
「对对对，」奶奶附和道，狠狠地拧了我一下「扫把星怎么能和福星在一块！」
2
于是，妈妈头七没过，他们就把 12 岁还瘦瘦小小的我撵了出去。
我拉着大包小包蹲在没人的大街上，憋泪憋的心慌。
我没妈了，也没爸了，没资格哭。
等把最后一滴泪憋回去，我用尽浑身力气，凭着最后一丁点记忆，跑回了家。
三十公里的路，走走停停，我用了一天，脚上磨出两个水泡。
舅舅看到蓬头垢面的我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去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舅舅家在吃面条，两个表哥碗里还卧了一个白胖胖的荷包蛋。
两天没吃饭的我几乎饿的快虚脱，舅妈给了我两个剩馒头。
于是，我有了饭吃，舅舅家的狗饿得哀嚎。
馒头又冷又硬，可我吃的连渣都不剩。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窝在堂屋，冷风贯穿脚底。
「我不管！明天你把她送走！」
「快过年了，家里住个扫把星算怎么回事！」
「你没听村里人咋说，说她命硬，福星都镇不住！」
舅妈尖锐的声音投过墙隙钻进我耳朵，我心里有些慌。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出了门，上山拾了满满两大箩筐的柴。
舅妈只淡淡撇了我一眼，扔给我一碗昨晚的剩面条。
不想再被撵走，我在舅舅家活的小心翼翼。
舅妈不喜欢我，我就努力干活讨好她。
表哥嫌弃我，我就离他们远远的。
可那天，舅舅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姓杨。
舅妈一看高兴极了，领着我进了屋，从她最宝贵的樟木箱子里摸出来一件粉色格子衫给我换上。
「你呀，要去过好日子咯！」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把我卖给了别人。
我坐在板凳上，听着舅妈和对方争论价格，扣着衣角的手越来越麻。
五十块，我就被卖给了杨家做童养媳。
杨家人怕我跑，把我锁在柴房里，老鼠满屋窜。
寒冬夜里凉，我裹紧最后一层单衣，眼底又冷又涩。
不知道第几天，门外传来吵嚷声。
紧闭着的木柴门被一个黑布隆冬的东西砸烂，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刺得我闭上了双眼。
我攥紧了手里锋利的瓦片，然后被人一把扯在身后。
「今天我一定要把人带走！谁收的钱你们找谁去！」
「谁敢拦我，我就砍死谁！」
面前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挥舞着菜刀，周围人面面相觑，没人敢靠近。
我躲在她身后，愣了半晌才怯生生地喊了声小姨。
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她，当时的她穿着碎花裙，和现在一点不一样。
走出好久后，小姨扔了菜刀，俯下身给我擦脸。
而后盯着我看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
于是当天晚上，小姨就骑着摩托车，带着我把我爸家砸的稀巴烂，顺手给了姨妈几个响亮的耳光。
我爸和我奶欺软怕硬惯了，也不管鬼哭狼嚎的姨妈，躲在卧室偷偷报了警。
我和小姨进了局子，舅舅嫌丢人又怕花钱，不来保释我俩。
晚上，小姨躺在长椅上睡觉，我拽了拽她的衣角，声音细如蚊呐：「小姨，你不会坐牢吧............」
小姨掀了掀眼皮，扫了我一眼：「坐个屁！」
我被吓住了，也不敢再问。
过了一周，我和小姨从派出所出来。
小姨把摩托车卖了，交了罚款。
舅妈把我和小姨挡在门外，拿沾了水的符纸在我身上扫。
「晦气死了，我好不容易把这个灾星送走，你还要把她接回来，赶紧带的远远的！」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悄悄松开了小姨的手。
我是扫把星，已经害了妈妈，不能再害小姨了。
可小姨攥紧我的手，一脚踹翻舅妈手里的水盆。
「灾你奶奶个腿！」
然后闯进家门，端起舅妈刚做炸好的丸子全喂了狗。
临走前还顺手撕烂了表哥新贴好的对联。
小姨带着我大摇大摆地出了村，村里人都说小姨大混子带小混子。
小姨一人一口唾沫，忒得他们说小姨是疯子。
3
小姨带着我在镇上租了个 40 平米的房子，不大，但我有了家。
大年三十那天，我和小姨窝在家里啃馒头。
烟花在漆黑的天空炸开，小姨不断擦拭着一把胡琴状的东西，我从没见过的玩意儿。
我问她这是什么，她说这是梦想。
可是第二天，小姨就坐车去省城把梦想卖了。
拿着换来的几百块钱，带我去镇中心的初中报名。
可是我学籍没转来，小姨又不是直系亲属，学校不收。
校长只轻飘飘地看了我们几眼，眼神落在小姨的黑色皮衣的铆钉上，鄙夷不加掩饰，就急着赶我们走。
一向泼辣的小姨没有生气，反而又提着一袋子橘子上了门。
不管校长撵她多少次，她都不急也不恼，照例每天都去。
无数次碰壁后，我看着家里的十几袋橘子，
终于下定决心:「小姨，我不上了，你带我去打工吧。」
小姨急了，抄起一个圆滚滚的橘子砸在我身上，我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住。
「就你这小身板，谁要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上学！」
小姨打消了我的念头，可眼看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姨心里似乎也没了底。
某个午后，小姨颓唐地趴在我肩头，有些失意：「怪我没本事。」
小姨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想起妈妈。
我反手抱住瘫在我身上的小姨。
我知道，她尽力了。
「小姨，咱们再去最后一次 ，这次不成，就是天意，最后看眼学校，咱也不亏。」
小姨带着我去了学校，还特意穿上了好多年前的那条碎花裙。
可校长还是不松口。
我和小姨坐在学校梧桐树下的长椅上，思考着往后的去路。
小姨说她没福气，考上高中时外公要让她家人给舅舅换彩礼。
小姨不愿，外公把小姨关了起来，小姨就不吃不喝。
那时我才知道，小姨要嫁的是我爸。
妈妈偷偷放走了小姨，承担了原本属于小姨的命。
「我对不起我姐。」
说着说着小姨哭了起来，我跑出去给她借纸，迎头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理了理西装，问我：「放寒假了你怎的还在学校？」
「我没学籍，校长不让上，今天最后一次求他。」
我说的理直气壮，小姨说了，不能在外人面前露怯。
听说我上不成要南下去打工，那男人和旁边人耳语着什么。
周围人点点头，他说可以给我个机会。
4
小姨火急火燎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捧着满分试卷和入学通知书傻乐。
小姨愣了，看看录取通知书，又看看我，仰天长笑，吓跑了书上栖息的鸟儿。
小姨高兴极了，大手一挥，请我喝了好几瓶汽水，每瓶都是再来一瓶，喝的我直打嗝。
小姨揉着我的头直说我命好，是个福星。
我垂下头，神情淡漠：「大家都说我是灾星，会害人的......」
「放他娘的狗屁！」小姨揽过我肩头，酒气糊了我满身「给老娘记住，你就是福星，谁再说你，你就拿出这些瓶盖，看他们谁能中那么多再来一瓶！气死他们！」
小姨醉了，回家路上非拉着我买彩票。
一张几十块，小姨一张我一张。
那时候，村里没几个人玩过彩票这东西，大家都说是骗子。
小姨没中，我就随便选了一张。
看清数字后，我傻在了原地。
小姨瞬间醒了，拿着彩票看了又看，「卧槽！」
把老板吓得从摇椅上摔了下来。
「三万！我外甥女中了三万！」
那个年头，彩票最高奖 5 万，超过一万，镇上根本兑不了。
小姨抱着我又亲又啃，兴奋地半夜没睡着觉。
第二天一早，小姨就带着我去了省城。
两个小时的车程，她硬是一动不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生怕一兜子钱被别人抢了去。
三万块，除去学费和日常开销，还剩下不少。
小姨让我拿主意，我想了好久，随手指了指郁美净上的图画，
「开发廊。」
那时人们不重打扮，发廊省里都没几个，我和小姨却在镇上开了第一家发廊。
没多久，我和小姨开发廊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大家都说是大混子带小混子混日子。
事实确实如此，我开学半月，发廊的生意仍旧惨淡的可怜。
每天放学我就和小姨蹲在店门口揽客，可大家都觉得我俩是疯子，谁会花那么多钱做头发。
消息传到学校，同学们都笑话我，说我没爸没妈，跟着一个不着调的小姨混日子。
那天放学，他们把我堵在角落，要给我剪头。
「你家不是开发廊的吗？你先剪个头给我们看看丑不丑！」
我想跑，被硬按在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剪了我的长发。
后来他们玩够了，扔下一句「没爹没妈的小孩活该」走了。
我捧着散落一地的头发哭，等到月牙升起也不敢回家。
畏畏缩缩走到家门，看见小姨，我下意识把书包套在了头上，里面的书撒了一地。
「干么事，你要当蝙蝠侠啊！」
小姨急了，一把扯下我的书包，看着我妖怪触角一样的头发愣了。
我扣着手不敢看她，十岁那年我的衣服被同桌刮坏，奶奶看见直接打了我，
说我是个赔钱货，专会勾引男人。
沉默良久，小姨抄起鸡毛掸子，我吓得闭上了眼。
可棍子没有落在身上，而是轻轻扫过我衣角。
小姨为我弹去灰尘，最后只轻轻打了一下我的手心。
因为我没囊气，被人欺负，所以小姨打我。
第二天，一头大波浪的小姨领着一头小卷发的我上学时，被老师拦在了教室外。
「许长乐，你这是什么头发！」
班主任看看我，又看看一脸不屑的小姨，眉头紧锁。
小姨笑了笑，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剪刀。
班主任惊慌失措，吓得后退几步。
「不好意思老师，我上门理发的。」
然后侧身走进教室，拽住后排经常往我铅笔盒里放死虫子的臭小子的衣领，
掏出一只飞蛾扔进了他的校服，吓得他嗷嗷哭。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昨天欺负我的几个人，女的被小姨剪成了齐耳短发，男的被我亲手剃成了光毛秃。
下午家长带我他们来闹，指着小姨的鼻子问她凭什么这么干。
小姨朝我努努嘴，我默了默，声音很轻，目光却很坚定。
「因为他往我笔盒里扔死虫子死老鼠，因为他在后面一直揪我的头发，因为他总喜欢掀我的裙子，因为她说我是没爸没妈的小孩，因为他们剪我的头发，」
教室一阵静默，我深吸一口气，
「因为他们欺负我，所以我要他们都还回来！」
说完这些话，我有些发抖，胸口一起一伏，所有人都像是被噎了一口，没有说话。
后来那天下午，我还是因为扰乱了课堂纪律在外面罚站。
小姨没有走，就站在那陪我，悄悄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抬头，望见一朵云彩遮住烈阳，很快又走开。
暖暖的阳光照进来，我俩相视一笑。
5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我。
同年，港风大势流入内陆，街头巷尾全是张曼玉，林青霞等各路港星的海报。
海报上的明星留着俏丽的卷发，各种造型，让人向往。
我和小姨的发廊火了起来，每日客满 ，忙都忙不过来，赚的盆满钵满。
当初嘲笑我和小姨的婆姨们都来赶时髦，来发廊做头发的时候夸我和小姨有远见。
舅妈见了眼红，拿着几百块钱想入股。
小姨眼都没眨，让她滚蛋。
入股不成，舅妈就想着白嫖，指着造型单上最贵的羊毛卷，理直气壮，
「这个好看，给我免费做个这个！」
她还特意把免费这两个字咬的很重，然后一屁股把正在排队的顾客撅了出去，插队坐在理发椅上洋洋得意。
小姨数了数排号单，抽出一张递给舅妈，
「二百五，出去排队吧！」
舅妈气得跺脚，回家后在十里八乡散播谣言，说我家发廊是黑店，做个头发都要几十块。
结果大妈大婶听了都来光顾我家的「黑店」，
有几个甚至办了卡。
我和小姨的发廊越办越红火，腰包渐渐鼓了起来。
中考那年，我和小姨买了全镇第一家彩电，引得无数人心动。
出成绩那天，我紧张到不敢看。
「卧槽，」小姨惊呼一声，转而高兴地尖叫「长乐！你考上了！你考上一中了！」
我有点懵，睁开眼在红纸榜上找了好久，才在紧挨着分数线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510.5，那年一中的分数线是 510。
我压线进了一中？！！！
我自己也不敢信，揉着眼睛看了好几遍。
小姨激动地抓着我晃的快吐了，
「长乐，你是真锦鲤啊！」
要不是我拦着，她还得带我去彩票店扫荡一番。
没让她买彩票，第二天，她就带着我回了老家拉横幅。
横幅简单粗暴，「俺妮许长乐考上了一中！」，正挂在村口。
就差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
正巧姨妈回娘家，看见横幅，嫌弃地小声嘟囔：「不就考上个高中，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王老子下凡。」
小姨：「啥？你咋知道我家长乐考上了一中！」
姨妈：............
「女娃上学厉害有啥用？不如我家颖颖，早早钓到了金龟婿，毕业就当富太太！」
孙颖是我表妹，几年前她还穿着我的旧衣服一脸讨好，我被撵出家门那天，她就提着大包小包跟着姨妈进了省城。
孙颖跑过来挽我的手，乖软无害。
周围人调侃，
「颖颖，这下长乐真成你亲姐姐啦！」
孙颖头都快点折了，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我，看起来真挚感人：「我一直把姐当成我亲姐姐一样呢！」
小姨没好气哼了一声，孙颖就一脸无辜，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小姨是不喜欢我吗？可我跟姐姐一样，心里一直有小姨，一直担心小姨嫁不出去呢！」
小姨炸了，姨妈凑上来帮腔，
「小静，颖颖也是为你好，你不会还和孩子计较吧！」
「你个女人家，开个什么发廊，整天抛头露面，闲言碎语不找你找谁！」
姨妈眼珠子转转，算盘珠子差点没绷我脸上。
「要不你把发廊给你姐夫，回头得了钱，我们就让长乐回来，也不耽误你嫁人！」
「两全其美的事多好！」
我和小姨齐声让她们有多远滚多远。
姨妈被拂了面子，不再遮掩，
「嘁，开个破店，迟早倒闭！」
可我家发廊不仅没倒闭，却越开越红火，余下的钱还够小姨开间小饭馆。
别人把餐馆开在闹市，我偏要开在深山。
引得姨妈嗤笑，说我和小姨根本不懂得做生意，
「开在山里的饭馆，喂老虎吗哈哈哈！」
周围婆姨都笑。
小姨不管这些，气势汹汹地掏出那堆瓶盖，大声反驳。
「我家乐乐可是大锦鲤！锦鲤知道不，干啥成啥那种！」
「我家乐乐就算去要饭都得天上掉馅饼！」
6
我去高中报道那天，小姨扯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一把鼻涕一把泪，比我还像小孩子。
「乐乐，呜呜呜，你走了，姨可怎么活！」
我苦笑：「小姨，我是去上学，不是去上刑。」
后来她就经常找借口让我回家看她。
那次放暑假，我为了帮人搬东西没赶上最后一辆公车。
走到一半，碰上一群同路的农民工，可以捎我一程。
路上，他们告诉我，在镇上做活，吃饭极其麻烦。
「镇上的饭太贵了，俺们吃不起，路子也远，来回一趟，不划算。 」
我看着他们口袋里的干硬馒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于是，回到家，我就跟小姨弄出了盒饭，两菜一汤，每日下山送到工地。
农民工们都夸我们有善心，将来有好报！
后来省里传来要拆迁的消息，大家都高高兴兴地签了合同，只有我和小姨因为要送盒饭，错过了签约。
姨妈调侃我和小姨命烂，
「好不容易能把山上的老屋卖出去，你们还没签上，真是倒霉！」
「我家那间破屋都给了两万的补偿款！」
我和小姨不在意，大不了就是个赔钱歇业。
只要他不撵我们走，我们的盒饭速递就一直干下去！
谁知签完拆迁合同第二个月，就传出山里要大规模开发的消息。
施工队上山那天，几个曾经吃过我盒饭的大伯们特意来和我打招呼。
「省里有公司要搁这办农家乐哩！」
看了选址，我和小姨的饭馆正挨着农家乐！
大公司办的农家乐，寸土寸金，以后的客流量更是不用愁，我和小姨这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消息一传开，村里人都说我和小姨好命，姨妈和舅妈更是恨得牙痒痒。
「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哩！这山上有啥好看头，谁家钱烧的跑这上头吃饭！」
他们不知道，有钱人享受生活，追求高质。
农家乐山清水秀，开业那天，我家爆满。
姨妈和舅妈看着小姨咔咔往腰包里揣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第二天他们两家就合伙买下了我家对面的一块地皮，也开饭馆，比他们卖给别人的翻了十倍。
可热度老的快，去的也快，等到姨妈的饭馆建好，早就过了旅游高峰期，每天来不了几个人。
姨妈每隔几天就找上门来闹，说我和小姨联合起来骗她。
那天，她在地上撒泼打滚时，正碰上几个拿着话筒的人来，后面还扛着摄像机。
原来我和小姨的爱心盒饭被人投稿给了电视台，引起广泛关注，这次是专门来采访我们的。
小姨被记者们夸的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是俺外甥女说的，受苦的人太多了，能帮一点是一点！」
记者们连连称赞，说我和小姨是新时代雷锋。
报道一出，无数人冲着我和小姨来农家乐吃饭。
饭馆再次爆满，农家乐的经济也被带了起来，老板还亲自招待我和小姨，要和我们签订长久合约。
我和小姨忙都忙不过来，姨妈却只能守着她冷清的饭馆干瞪眼。
小姨坐在门口，故意大声调侃：「乐儿啊，你说咱这生意咋这么好，累死喽。哎，我这腰咋这疼！」
「原来是被钱压的呦哈哈哈哈！」
姨妈气得嘴撅上了天，恨得牙痒痒，第二天就请来了记者。
听说花了不少钱，可那话筒上连个台标都没有。
姨妈经过我家门口时，故意大声和记者介绍：「我家菜新鲜好吃当然贵！那些说物美价廉的，都是拿些个烂菜充数！」
她只顾着打压我家，全然不知镜头把她脏乱差的后厨里的烂菜叶子全拍了进去。
于是第二天，食品监管局的人把姨妈的店给封了。
舅妈听说，直接跑到姨妈家里撕了起来，听说我爸拉架被舅妈一巴掌呼懵了，我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嘎过去。
半个月后，姨妈出门时，脸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散去。
她也不愁，花钱更大手大脚起来。
逢人便炫耀自己得了个有钱又有势的女婿，
「我这女婿就相中我闺女了，说好了，毕业就结婚，每月都给我家颖颖好几千生活费！」
「不出半月，我那店就能赎回来！」
村里人又开始羡慕起姨妈来，各种送礼想打听孙颖在哪钓到如此有钱的金龟婿。
看见我放假回家，都要招摇一嘴:「上一中有啥用，倒不如我家颖颖，五中都能钓到有钱人，以后吃喝不愁的呀！」
我不予理睬，在我眼里，有钱的男人都和我爸一样，让人恶心。
半个月后，我在学校门口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孙颖。
才知道姨妈口中的金龟婿竟然是王浩。
王浩学习成绩好，人又清秀，学校里不少女生喜欢。
我和他没太大交集，唯一一次是在省里举办的物理竞赛上，他以一分之差输给了我，屈居第二。
我远远地看着孙颖娇滴滴地递给王浩一张卡片，王浩没收，指了指我站的方向。
孙颖顺着看了过来，眼神由最初的震惊变为憎恶。
和当初姨妈看妈妈的眼神一样。
第二天，孙颖又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招娣！」
孙颖和我招手，从马路边上靠了过来。
孙颖喊的很大声，旁边的学生朝我看了过来。
「招娣？哈哈哈真土。」
「她妈是多想要男孩！」
周围传来一阵嬉闹声，我紧了紧衣角。
招娣是我从前的名字，奶奶喜欢，爸爸中意，可妈妈说不好，
趁奶奶不在，偷偷带我改了名字。
我依稀记得那个清丽的午后，妈妈坐在户籍科的长椅上，一遍又一遍地教我念我的新名字，长乐，许长乐。
「我们长乐要一辈子快快乐乐。」
后来直到妈妈小产，奶奶都觉得是我改了名字才让她抱不成大孙子。
孙颖跑过来，看了看校门口的王浩，叉着胳膊看我出糗，恶狠狠地小声说：「许招娣，和我抢男人，你也配！」
我垂着头好久没说话，直到周围人越聚越多，我勾起一抹笑，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开口：「你不是也改了名吗？」
我声音不轻不重，孙颖身子滞了一瞬，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你妈当了小三，给我爸生了个儿子，托了他的福，你才改了名不是吗，孙翠花。」
「你不要因为你妈当了小三就觉得自己飞上了枝头，是她当了小三，不是你当了小三，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孙翠花。」
「如果你觉得这是件很光荣的事情，我只能说祝你幸福，孙翠花。」
「我祝你和你妈一样，找不要脸男人，做幸福小三，孙翠花。」
周围人议论纷纷，孙颖变了脸色，憋红了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不想搭理她，转身上了车。
没注意跟在身后的王浩。
7
我不想和孙颖掰扯，是因为今天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我要去和餐饮行业龙头企业老总去谈合作。
小姨说她没文化，嘴笨，怕把老总吓跑。
这件事要是成了，我和小姨的事业就能更上一层楼。
到了约定的地方，秘书把我引进一间包间，里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初给我机会让我上学的恩人！
我有点懵，在门口站了好久，直到他笑着朝我微微颔首，示意我落座，我才稍微缓了过来。
他告诉我他姓王，当年作为成功企业家去学校考察投资，正好碰上了我。
「我年轻时和你很像，但没你幸运。好在后来我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了一片天。」
王叔叔抿了口酒，眼底有些湿润。
看合同的时候，王浩走了进来。
我才知道，王浩是王叔叔的儿子！
王叔叔拍了拍王浩的肩头，有些激动：「当时浩子中考时低血糖，你给了他两个馍还记得吗！」
我想了好久，才记起来王叔叔说的大概是当时小姨给我带的牛肉包子。
考试前我看见一个男生脸上虚空的惨白，身上又没有糖块，只能把中午的包子让了一个给他。
小姨粗心，包不好，馅从皮里钻了出来，成了王叔口里的大馍馍。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王浩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笑起来很好看。
「爸，你签他家准没错，她家的馍都比别家好吃！」
嗯，记住了，以后可不能让小姨再下厨。
8
晚上，王叔喝醉了，被司机送回了家，临走前，把王浩撇下送我。
一路上，气氛尴尬的出奇。
到站牌，王浩才开口，语气有些迟疑：「长乐，你不喜欢有钱人家的男生？」
我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王浩告诉我，从中考，他就一直在找我。
直到物理竞赛，我赢了他。
「长乐，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王浩仰头望了望皎洁的明月，微微叹气：「可那天孙颖告诉我，你不喜欢有钱人家的男孩。」
「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身世感到自卑。」
我默了默，然后开口回答：「因为我爸始乱终弃，所以我不喜欢有钱的男人。」
我毫不避讳，直接对王浩掀出了底牌。
我也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有了怀疑。
王浩看向我，眼睛亮亮的，像有星星：「长乐，我会等你，等你放下芥蒂。」
「或者，我变穷也可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是第一次经手青涩的情愫，小姨没教过我。
最后，我向他道了声谢。
「王浩，除了小姨，这辈子，谁的承诺我都不信。」
8
第二天，我还在想怎么面对王浩时，公告栏上就挂上了我的照片。
孙颖带着几个小太妹大肆宣传我是陪酒女，傍上了大款。
「昨天我亲眼看见的她和一个老男人一起从饭店出来，还扶着人家上了车！」
孙颖站在主席台上，手里夹着一沓照片，言之凿凿。
她说的，大概是王叔叔醉了我扶他上车这件事。
那时王浩在后面结账，没想到，被她掐头去尾拍了下来。
我赶到的时候，她指着我的鼻子骂。
「许长乐，你个婊子！自己找老男人，还跟我抢王浩！」
几个小太妹也开始对我推推搡搡，嘴里嚼着我听不清的脏话。
我笑了，正准备反驳，王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合同递给我。
「这是修改后的，我爸说可以今天就能签完。」
所有人都闭了嘴，王浩看了看孙颖，
「别用你那肮脏的思想去揣度别人。」
「我刚和我爸通了电话，关于你们诽谤他这件事，他会对你们追究到底！」
几个小太妹不禁吓，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孙颖气得把手里的照片揉成了一团。
第二天，我就听说了孙颖被勒令退学这件事。
后来，孙颖哭哭啼啼找上门，口口声声说我害她。
姨妈拽住我的衣领，表情狰狞地像是要把我吃掉：「你个贱人，敢抢我的金龟婿！是不是你妈教你的！这个女人，死了都不安生！」
我突然想起当年妈妈小产时姨妈焦急的神情，「姐，我担心你，我把你当我亲姐！」
好一副姐妹情深！
我一把甩开她牵制住我的脏手，端起旁边的剩菜淋了上去，脏水顺着姨妈和孙颖头顶直达脚踝，炎热的夏天，散发出一股恶臭。
姨妈急了，尖叫着向我扑过来，被小姨一脚踹飞好远。
孙颖趴在姨妈身边嚎，我甩了盆，盯着她俩一字一句，
「抢男人你才是专业户吧！」
「某些人趁着自己姐姐小产偷偷和姐夫上床这件事当真是有理了！」
「阴沟里的臭虫，社会的败类，别用你那张臭嘴提我妈！你也配！」
一口气说完，我有些喘，但过瘾！
「你......你！你们给我等着！」
看着姨妈和孙颖落荒而逃的模样，我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妈妈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哭的样子，我恨不得把他们抽筋扒皮！
9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妈妈。
她穿着那条淡黄的碎花裙，笑眯眯地给我擦脸。
「长乐，长大了。」
第二天醒来，泪糊了一脸。
高考后的暑假，姨妈没再来找麻烦，我整日泡在餐馆梳理账目。
八月底，奶奶 70 大寿，特意让福宝来请我和小姨。
寿宴办在大酒店，来了不少人。
我和小姨刚送完外卖，灰头土脸的。
姨妈走到我和小姨面前，上下打量，一脸嫌弃：「呦，看我这眼神，还以为是哪来的叫花子！」
「长乐，这大饭店没见过吧！」
说着，她把孙颖拉过来，一脸得意。
「可不是你们那穷酸小餐馆能比的！」
「我家颖颖虽说没考大学，但她找了个好对象吖！这大饭店就是我女婿家的！」
「大家放开了吃，我女婿一会就来买单！」
孙颖一袭长裙，脸摸的比死人还白，故作娇羞地扯了扯姨妈的袖子。
「妈，我们很低调的，等他毕业了，我们再结婚。」
周围亲戚纷纷附和说孙颖好命，有福气。
我没说话，默默吃菜。
不一会，王浩到了。
他在门口张望，我朝他挥了挥手，王浩自动略过了满心欢喜迎接的孙颖走了过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录取通知书塞进了我手里。
「长乐，你考上重本了！」
我不是太惊讶，高考前王浩缠着我比赛做卷子。
我随手抽了一张，没想到押中了作文题。
前几天我就查过分数了，超了重本线 5 分。
我小心收好录取通知书，姨妈笑迎迎地凑了上来：「你就是贤婿吧！」
王浩蹙了蹙眉，一脸鄙夷：「你是？」
「我是颖颖妈妈呀！将来都是一家人的！」
「听颖颖说，这饭店是你家开的？你的就是颖颖的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先去把账结了吧，就当孝顺我和你爸的了！」
王浩还没说话，孙颖搂住他的胳膊，看得出来，她有些慌。
王浩被气笑了，还是保持礼貌，抽回手：「阿姨，搞错了吧。这不是我家饭店，我和孙颖也没关系。」
宾客们都聚在一块看热闹，孙颖明显慌了。
姨妈急了，扯住王浩衣领。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我家颖颖都怀了你的孩子，你不想负责？！」
语出，众人大惊。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门外骂骂咧咧闯进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上去给了孙颖一巴掌，直接给扇肿了。
「贱货！勾引我老公！」
后面跟着一个约摸四五十岁肥头大耳的男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周围人看出来是孙颖做三，谁也不敢拦。
原配薅着头发把孙颖从地上拽起来，又是几个清脆的耳光。
现场乱做一团，孙颖捂着肿起来的脸抽泣，眼神恶狠狠的：「我怀的是张家的种！你凭什么打我！」
「张哥和我早就说过了！等我胎像稳了，就和你这个不下蛋的黄脸婆离婚！」
姨妈觉得丢人，一巴掌打在孙颖脸上。
孙颖歇斯底里：「你也没资格打我！」
「你行我为什么不行？！」
孙颖一心觉得可以和姨妈一样母凭子贵，得个名分。
可那男的分明是个软饭包，怎么可能为了孙颖净身出户。
原配带着一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宴会厅砸了个稀巴烂，我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嘎过去。
吃完最后一盘菜，我擦了擦嘴走到姨妈面前：「这家店，是我和小姨的。」
「免单是不可能的，不过打个 9.9 折还是可以的，加上被砸坏的东西，凑个整，5 万。」
「许长乐！你故意的是吧！」姨妈气得嘴都歪了「就是你算计我们娘俩！」
然后直直倒在了地上，和孙颖一起被送上了救护车。
听说那天晚上，孙颖疼的死去活来，孩子就是流不出来。
姨妈中风，半身不遂。
没了孙颖拿钱，农家乐的餐馆成功倒闭，负债累累。
舅妈几次三番上医院找姨妈来闹，我爸多年积蓄赔了个底掉，被我奶撺掇着和姨妈离婚。
姨妈不同意，被我爸摁着签了离婚协议书。
后来，我爸来找我，腆着脸让小姨嫁他。
「你年纪大了点，我就委屈一下，你给我生个儿子，餐馆啥的都转到我名下，以后都是咱儿子的！」
「你也不用像你姐似的那么辛苦，平常家务活都交给招娣！」
「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吧，嫁给我你就偷着乐吧！」
「放你娘个狗屁！」小姨指着鼻子骂「蝙蝠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啊你！」
然后给了我爸一拳又一脚。
「滚你丫的，别搁这发癫！」
10
没人给钱，我爸又好吃懒做，我奶差点饿死，和福宝一起被居委会送去了社会福利院。
我爸如今喝的醉熏熏，见到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摸，要人家做他媳妇, 被道上人打的瘫痪，命根子差点没了。
我和小姨的事业蒸蒸日上，我成了市里最年轻的企业家。
我跑了好多地方，帮小姨把当年那把吉他买了回来。
如今小姨跟着乐队满世界跑，和她打电话, 她不是在蹦迪, 就是在去蹦迪的路上。
小姨说，这是自由,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人会老，心不老！自由万岁！」
至于王浩, 他还是对我不死心，整天让王叔叔找理由骗我去公司。
一向高冷的学霸整天缠着我教他做饭。
「长乐, 西红柿炒蛋是先放西红柿还是鸡蛋？」
「长乐，油锅炸了！」
「长乐，这水龙头吐了！」
............
「长乐，我喜欢你。」
他满脸油烟, 举着焦黑的铁铲每周跟我表白一次。
我扭过头憋笑：「我有钱又漂亮, 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因为你是我的小锦鲤, 我没钱没实力，还求锦鲤护小生周全。」
我欲言又止。
因为算命瞎子一句话，我被奶奶叫了十二年「扫把星」。
除了妈妈和小姨, 从没有人夸过我有福气。
我望向窗外大白的天，人的命本就是玄幻之说。
信则有之, 不信则无。
是小姨教会我，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不信命, 也不信旁人之说, 只信自己, 只看自己。
我告诉王浩，我要过自由洒脱的人生, 不要被婚姻和家庭缚住手脚。
他看着我，极为认真：「我不会束住你, 你是风, 我就做追风人。」
于是在他第 100 次表白后，我们步入了婚姻殿堂。
婚后，我游山玩水, 全国各地设立公益基金。
留王浩一人独守空房。
「长乐，呜呜呜, 人家想你。」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你也给我好好搞事业，别恋爱脑！」
那次, 我在山里小学做演讲。
讲到最后，一只蝴蝶停在我肩头, 微风轻拂，蝶翅震动。
许多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被潇洒的静女士拯救,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如今, 我要转动更多女孩的齿轮。
我扬起头，望着大白的天，洁白的梨花飘落在我肩头, 风也吹不走。
妈妈最爱梨花。
「妈妈，长乐，真的长大了。」
（全文完）
作者：似季